偶爾翻閱面書,發現教過的大專學生和一衆年輕朋友談九把刀的小說-《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-九把刀本人的青春與愛情,搬上銀幕。於是筆者好奇心驅駛下,星期天看畢整套電影。除了故事打動幕下一衆少男少女外,畢竟九把刀明言小說的情節從社會學得到啓發,令筆觸一動,一口氣把文章寫畢。
A Giddens Production?!
筆者第一眼看片頭,不禁睜了一眼-A Giddens Production?! 九把刀以Giddens 作為他的英文别名;Lord (Anthony) Giddens (通譯紀登斯)的學說受香港學界廣泛討論,但其人卻受非議。多年前到中文大學聽課,課畢後同該英國來的教授談談,謂紀登斯的學說和同期的老一輩社會學家布迪厄(Pierre Bourdieu)和伊里雅斯 (Norbert Elias)的學說十分相像,甚至有學術論文專論之。轉一個場合,柏克來大學教授Michael Burawoy 在一學術會議上論社會學家的公共角色,而筆者指出紀登斯作為貝里雅(Tony Blair)工黨政府的個人幕僚,提出「第三條路」,社會學家作為公共知識份子如何自處?Burawoy回應,大呼 “he is a Tory!” (紀登斯是不折不扣的保守黨支持者),並說一個公共知識份子對自己的信念有堅持 (political and moral resilience)。讀者至此,可否對香港幾位同香港特區出謀獻策的社會學者,有何感想?
紀登斯連貝里雅下台後,仍念念不忘,寫了一本同白高頓(Gordon Brown)獻策的書,雖不受重視,然而貝里雅投桃報李,推薦紀登斯封爵。儘管學生掌握各種社會分析,確切分析當下社會境況而感雀躍,可是社會學家是凡人:傳記說馬克斯曾嫖妓、韋伯則是朝七晚十一的工作狂,十年如一,連夫妻的性事也不問、更有甚者,亞庫色(Louis Althussier)晚年患精神病,先殺妻,後自盡。筆者知道唯一思行一致的社會學家,就是社會學導論第一篇說社會學想像力的米爾斯 (C. Wright Mills)。此君口誅筆伐,力陳二戰後美國精英主宰大衆社會的不是,他甚至要求電視直播,公開辯論美國對古巴的外交政策,但臨近直播前因患心臟病而辭世,的米爾斯真的變成了當代悲劇英雄。
往矣!以今天的年青一代學紀登斯飛簧騰達,或米爾斯英雄的一生,如今港台兩岸研究生供過於求,恐痴人說夢,或者不著邊際。筆者的確想多了:可能人家九把刀見紀登斯那麼紅(筆者見紀登斯社會學總論台灣翻譯就有兩版之多),就把他的製作公司名為A Giddens Production吧!或論港台青春愛情的題材那麼多,加點「社會學想像力」成宣傳焦點吧!可是,社會學想像力的鋒利之處不在此。
男生的裸與惰、男生的樂與怒
筆者活到中年,不少朋友投訴他們的男孩太惰,不知進取;當老師聽男生說他們失戀,總是說「因理解而分開」,「她始終不了解我」,真的聽膩了。
筆者當過男生,何嘗回憶男生百無了籟、漫無目的、苦惱莫名之苦。主角男生的背向裸露(筆者欽敬男主角的專業和膽識),逗得鄰坐兩位略胖的妮子咧嘴而笑,但其實還有甚麼生命意義?
正如筆者看村上春樹《挪威的森林》一樣,小說或多或少反映作者經歷和生活片斷的細節,依作者的記述手法重新編排,運用社會學概念,加強故事的感染力。要觀眾的看得歡愉,或進一步觀眾深思年青樂與怒,得到共鳴,如沏茶嘗到齒夾留香的餘蘊,就是本片小試牛刀的功力。
筆者務犯,把電影中主要情節挪動,來詮釋社會學概念對電影的感染力。筆者把詮釋九把刀成長三部曲:反抗、夢想、妥協。
第一章、反抗
裸與惰,其實回到一個基本的問題:我是誰?我們的學校、家庭,要男孩奉公守法,依著許多規範辦事,但一個男孩是否有拒絕社會接受規範的自由,反抗社會對個人的角色模塑?答案是明顯否定。
因此,一切合乎當前社會規範的行為便視之為「成熟」;一切不合乎當前社會規範便視之為「幼稚」,男主角的「不成熟」,偶爾在女主角沈佳宜督學和伴讀,萌生愛意,重回社會。
可是,當考試和社會對個人社會向上流動的諸多要求時,而許多學子面對失意和失敗,用各類的個人行為回應之,包括同室友一齊用手滿足性需要;社會對一位青春少男諸多要求,但有否讓他想他真的要甚麼。(據報導,男主角演得太入戲,在演對手戲的親父前嚎啕大哭。)
第二章、夢想
社會教人夢想,從韓愈到錢穆的文以載道,報國效忠,甚至活得幸福美滿,都是「成熟」準就業的大學生的夢想,都是被成年人模塑的世界,是成長路反抗的止痛劑。
夢想歸夢想,現實歸現實。電影中六位青年,高考衹得一位考得自己心儀的學院,沒有人出來做事,完成自己的原本的夢想。
回到學校,當同學們唸Martin Luther King Jr. 的 “I have a dream” ,有多少學生知道其背後道德訴求,以文以載道的方式,提高學生的道德判斷和思考能力?苦惱的是,成長的道路不是學甚麼偉人豐功,而是夢想的脫魅,對文以載道的形式主義進行批判。
第三章、妥協
說妥協,倒不如說是夢迴自己夢想的脫魅的過程,變得世故了。電影高潮由男主角逗室友公開格鬥,被打得遍體鱗傷;儍小子不明白沈佳宜的深愛,擔驚受怕,所以兩人分手。
之後台灣大地震,男主角打電話給沈佳宜,真的明白擔驚受怕的滋味,終於明白被愛,自己處事魯莽,失去愛,哭了。兩人自始加深了解,從愛情變成友情。
筆者反問,公開格鬥,除了遍體鱗傷,好勇鬥狠外,還有甚麼?布迪厄的弟子Loic Wocquant (Burawoy 的柏克來同事) 做了幾年拉丁拳擊的田野考察,拳擊提昇個人的專注力、持久力和意志力。寫小說也是一樣。做事義無反顧,不一定是壞事。
其實,反叛、魯莽、懾惰在成長路中不是壞事;個人在成長中的學識接受各類制度當中的不合理;正如九把刀寫小說,刀鋒之處,在制度不合理與個人反抗中間另劈蹊徑,顯現道德與個性,或亞里士多德所說從經驗獲得的實踐智慧。正如布迪厄所說,如果生存不能逃避社會,那就在每場社會格鬥中做好自己 – sociology is a combative sport。
九把刀得到的東西,就是香港青年得不到的東西
當然,九把刀說自己愛情路作為故事主線,其實故事情節引起香港青年的共鳴:高考失意,青春夢破滅,友情真摯,加上九把刀的人氣,所以筆者不贅電影首演票房亮麗的佳績。
說起青年,不得不提近日熱賣的喬布斯訪談自述。許多青年趨之若騖,想學喬布斯創一番事業。
筆者讀了該書英文原著第一章,預先警告各位家長。書中詳述喬布斯幼童年代在學很不聽老師話,養父帶他回家,不但沒有責罰他,而且覺得他天賦異稟,故此打畢生的機械裝箝知識給他。喬布斯事後憶述,他視養父如親父;生父生母祇是精子卵子銀行一元而矣。
似乎世界是公平的:人家畢生機械裝箝訣竅教養子,無心插柳柳成蔭,所以造就今天的喬布斯;香港家長藥石亂投,課餘時學興趣班、補習班、音樂班,填得密麻麻的,但家長不知孩子的性向(dispositions)。孩子真的無力反抗,一種 Hea 的文化,或曰懾惰,成了香港年輕人最無聲的抗議。
香港的教育是最省氣力:學子既然無力反抗了,更容易教他們唯唯諾諾,奉公守法,拿幾張專業文憑,其刻版和死版,怎麼叫香港年輕人說自已精彩的回憶?香港大攪創意產業,家長的功利心態沒可能造就一位喬布斯;重商貶文沒可能造就一位九把刀,那還說得出培養人材攪創意產業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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